收割机■文/朱凯生

　　时间过去很久了，我对水稻收割依然记忆深刻。不仅仅是因为割稻子强度极大，还因为我多次割伤手指，到现在伤痕仍在。小时候，记得老师让我们用“那该”造句，我造的句子是“如果以后我们有了收割机，那该多好啊”。现如今，那些“那该”都成了事实。

　　在乡间，我看到很多收割机在田野里忙碌。那么大的机器，那么高的效率，让我很是欣慰。看着收割机来来回回地走，我想，要是我小时候有这么个玩意儿，我手指上就不会有这么多伤口了。可是，历史不会有那么多“要是”,要是小时候就有这么个玩意，我现在还会在这里发这么多感慨吗？

　　印象里，我一直觉得收割机是高技术产品，不太好普及，但现在收割机完全进入农村了。机器如此殷勤，为农民效劳，就像农民的仆人，在这个仆人的服侍下，农民劳动强度大为减轻，收割效率大为提高。我觉得，收割机进入田野，是商业的进步。农民选择收割机，不是因为农民爱机器，农民爱的，是能够减轻劳作强度的机器。让农民愿意购买，就是成功的商业。

　　我喜欢这种商业。没有这种商业，农民可能还在进行体力劳动。我不喜欢那些一边享受着商业成果、一边批评商业唯利是图的人。机器这么普及是因为它质量可靠，极大地帮助了我们。唯此，机械化才能如此深入人心。生产刺激消费，消费拉动生产，经济学说这是消费时代的绝对真理。农民需要收割机，这是消费；收割机帮助收割，这是生产。作为农民的后代，我希望这样的生产越来越多，希望农民有更多这样的消费。

　　如今，我不割稻子了，但我的工作比如年终总结就跟割稻子有点相似。机关就像是一块稻田，年底总结工作就像农民收割水稻。经过一年的辛勤劳动，机关干部做了不少事情，需要总结，就像水稻成熟了需要收割一样；收割前有人请我去割稻子，这就像领导安排我进行工作总结；我为机器加油、排除故障、开着机器进入稻田，就像是为做好总结进行的各项安排：写好总结材料、确定表彰对象、明确会议议程，并对各项细节进行责任分工，直到会议召开。我像收割机不遗漏一根稻穗一样保证会议不出一点纰漏，像农民跟在收割机后面一样呆在会议室里应对各种意外情况，像看天色一样看清政策动态。我就是那个收割机手。

　　这样看来，我多年前的那个愿望还留在心上。原以为我离开了农村，干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行当，仔细一想，机关不过跟村庄一样，机关里发生的一切在田野里也一样地发生着，只不过形式不同罢了——从驾驶收割机到敲击电脑键盘，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我仔细聆听机器的声音，猜测发动机的功率；仔细看排气管排出的烟尘，判断机器是不是负荷过重；仔细察看收割机留下的稻茬高矮，分析收割机手是不是负责任。除了稻茬较高，没有看到什么让我不满意的。唯一担心的是，机器这么沉重，会把稻田土层压得过紧吗？会影响来年的耕作吗？

　　我把担心说了出来，农民说，机器是有点重，会把土壤压得紧一些，但不影响耕作，再说，明年耕田的不是水牛，而是旋耕机，机器对机器，没有问题。看得出，农民很信任收割机。

　　农民信任，我就信任。

　　凯风吹

　　凯风自南来。

　　我感受着凯风的吹拂，但风中的秘密我并不知晓。

　　度过半生，把一件件事情干完干好之后，才渐渐明白，凯风拂过时已告诉我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