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作家谈春运回家路：曾冒押送名义坐火车

    “中国人过年为什么要回家？其实回家并没有什么要事大事，但只有回到家里，他才感觉自己是个有根的人。”当前，正值 中国特色的“春运”时节，无数在外奔波的游子彻夜不休不眠，只为了踏上回家的路，买票难、乘车难再度成为媒体关注的热点。由海南省作家协会秘书长梅国云主持的“笔外意象”文化沙龙1月25日晚亦以“回家”为话题，邀请知名作家张浩文、文艺评论家毕光明展开讨论。
　　有军旅经历的梅国云透露说，有一年他和战友为了能够挤上火车，他甚至冒充执行“押送”因“犯错”被部队“除名”的战友回原籍的“任务”，才坐上了火车。
　　中国人过年为什么要回家？
　　“从血脉上来说，家是我们的出发地，父母亲在哪里，家就在哪里。从籍贯上来说，家就是上户口的地方。祖宅在哪，家就在哪儿。从经历上来讲，家就是童年成长的地方。那个街道在哪，那个村庄在哪，家就在哪。”梅国云说，由于中国的农耕社会时期相当长，因此中国人恋家的情结更加浓厚。中国人最痛苦的是分家，最幸福的是四世同堂、五世同堂。而西方国家刚好相反，他们重个体轻族群。这是中国人特殊的人伦观和家族观。所以中国人有着根深蒂固的大家庭观。围墙、院落是中国人家的重要特征。无家可回，是人最为痛苦的事。只要有家，哪怕生你养你的老房子破败了，哪怕父母因为中风认不出你了，但只要在，那就是幸福的家。
　　“很多人放下手上的重要工作，十分辛苦地回家，倒底有什么大事要回去做？甚至有的单位增加几倍的工资想留住员工，但怎么也留不住员工回家的心。”梅国云说，其实回家并没有什么要事大事可做，就是吃吃喝喝，打打麻将。有的人甚至一年中也没有赚到什么钱，但过年一下子就全花在了路上，花在了回家吃喝和人情世故上。问题是很简单的，就是为了团圆。如果从道德和社会意义上来说，就是归根。通过这样的节日，不断地增强你根的意识。最终叶落归根。每到重要节日，必须归根。这带有一定的仪式意义。具有宗教色彩。比如，中国人几个重要节日给先人烧纸，就是追终。慎终追远，民德归厚。这是中国人才有的民风。所以，中国文明五千年生生不息。与这样的文化有很大关系。
　　张浩文认为，中国古代的宗法制度是建立在家族制度的基础上，儒家提倡的“修齐治平”，也是从治家达到治国。这种家国一体的文化传统形成了持久的向心力，对个人而言，必须回归家庭，这也是为什么中国人怀家、恋家情结比较深的原因之一。
　　回家的路究竟有多难？
　　几天几夜排队买票，千辛万苦挤上火车，辗转奔波千山万水……对于绝大多数中国人来讲用四个字：千辛万苦。在很多西方媒体看来，这样的辛苦有些难以理解，但对那些常年奔波在外的游子来说，只要能够回家，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只要坐火车，我基本上一路上不喝水，就怕上厕所麻烦，因为有时候人多的得连厕所里面也挤满了人。”有军旅经历的梅国云回忆说，过去，他回一趟家，要使用三轮车、火车、汽车、船、步行等交通工具。几天几夜。有一次行李差点被人偷跑。还有一次行李被人流夹住差点稀烂散失。前些年坐火车，想要有位置简直是奢望，只要有一点儿立足之地就已经感觉运气很不错了，“金鸡独立十多个小时，站着睡觉那是常有的事情。”有一年，他和一个同事执行任务，在火车上，他们是轮流睡在座位下面。就这，已经比过道里面的好多了。
　　有一年在南京火车站，梅国云和一个战友实在坚持不住了，就想了一个歪点子，找到车站方面说战友在部队犯了错误，自己执行任务押送被除名的战友回原藉：“车站方面信以为真，就将我们俩安排到休息室，有暖气有茶水。然后又帮我俩弄了卧铺上了火车。”梅国云说，每每想起这段经历，他都感觉到羞耻，但当时确实是无可奈何。
　　张浩文也有过挤火车的惨痛回忆，他说，现在的火车大部分都有冷暖空调，最差的绿皮火车也有透气的窗户，但他最初坐火车的时候，基本上都是“闷罐车”，车厢主要是用来运货的，没有窗户，只有顶上有一个天窗，全车厢挤了一两百人，别说不能上厕所，就是连动弹一下都很困难。车厢里小孩哭、大人骂，弄得人情绪特别烦躁：“坐一趟火车下来，整个人感觉脱了一层皮！”
　　何时回家不再难？
　　张浩文认为，赶回家过年，是为了团圆，从道德和社会意义讲就是归根，这带有一定的仪式意义和宗教色彩，也隐含着中国的民风和五千年文明与文化，过年更突出了家的意义，但因路上的折腾，少了回家的快感和节日气氛，“让回家路少些波折”就成为不少人的心愿，甚至想“马上实现”。
　　但他也承认，这样的愿望在短时间内很难实现。中国人向来对家庭十分看重，而家庭本位的文化主要与中国长期处于农耕社会有关，进入现代社会之后，家庭在社会生活中的作用逐渐减弱，但中国文化传统力量十分强大，它所塑造的中国人的怀家、恋家情节不会轻易失去。
　　毕光明对此也持相同的观点，他说，几千年的乡土中国，在农业社会所形成的重家族血缘亲情的观念，并没有随着社会的现代化而完全改变，家的情结反而为异地而居的牵挂之情唤醒。每个人在家庭之外难以得到真正的庇护，家永远是弱者的心灵归宿。
　　梅国云说，近年来，国家投入很大。航空、高铁，根本上改变了中国的交道。很多人回家的时间短了。受苦的时间短了。但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讲，仍然很艰辛。他认为，中国铁路应该在春运期间极大地增加发车的趟数，让每一个赶路的人，都有个座位。那天他在广东清远就看到一家四口骑在摩托车上，大包小包挂两边，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很不安全。很是心酸。
　　他说，一家人团圆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是中国人最为重视的情感，所以，在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春运“依旧会很难，但有关部门应尽力解决：“让回家的人旅程快乐，是民生之举。我们不能将车站高音喇叭里动人的‘祝旅客们旅途愉快，一路平安’，始终停留在口号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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