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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小鸟的生死录(聚焦)

2013-07-17 04:29  南方都市报

镜头对准动物的时候,我们可能得想一想,我的镜头是一杆“ ”吗?


  连 线

  彭宇(自然爱好者、环保人士)

  7月初的一天,我在晓港公园晨跑,看到一群人聚在一棵小树前,长枪短炮的阵势,便止住了脚步,原来,在低矮的树杈上有只鸟巢,大家正将相机对准它。

  鸟巢里是两只乳臭未干的小鸟,毛还没长齐,张着嘴,叽叽喳喳地向上叫着,似乎是饿了。两只红耳鹎在鸟巢上方的枝头停了下来,嘴里衔着蜻蜓和蛾子,回应着小鸟的啼叫,是小鸟的爹妈。但它们都被围观的人群和“枪炮”吓着了,不敢靠近鸟巢喂食,因为最近的相机镜头离巢不足两米……

  南方的太阳越来越热,周围拍照的人撑起了伞,小鸟的叫声更加不安了,小鸟的父母犹豫了许久,终于飞近了鸟巢,哺育雏鸟。此起彼伏的相机快门声随即响起,不远处热气腾腾的高亢红歌声,淹没了小鸟的低低细鸣。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凑得更近了,小鸟被阳光晒得眯起眼睛。我有些愤怒,为什么拍鸟的人要靠得这么近?也疑惑,一般鸟不会把巢搭得这么低,而且还是在没有遮挡的树枝上。于是,我想将鸟巢移到更高的树梢,也号召大家往后退,给鸟儿留出安全距离。

  但拍鸟的人群似乎没有人甘心把鸟巢藏进树枝,旁边的退休老人说,“这个鸟巢是前几天被台风刮下来的,巢都摔坏了,有好心人把鸟捡起,做个巢就近放在这个枝头。”

  透过稀疏的树叶,我看到树枝上花枝剪剪过的痕迹,难以平静:为什么有的人为了一个好的拍摄画面,完全弃小鸟的生死不顾。如此暴露,有可能会被晒死,被天敌捕杀,或者被人带走。

  有人说,不怕,昨天都一整天了没事,你现在去弄巢,恐怕鸟会掉下来……

  我望着眼前的这一群人,表情各异地盯着鸟巢,我知道善恶都在其中,善恶一念之差。突然想起《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一句话,“每逢你想要批评任何人的时候,你就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条件。”一念之间,我轻易地妥协了,也远远拿起了相机,记录鸟儿,也记录着周围的人。

  天气还是如此之热,没有一片遮挡的云,两只小鸟暴露在阳光下,就像夏天穿着羽绒服晒太阳那么不可思议。有一只实在难忍受烈日的烘烤,冒着失足的危险,一步步向稍微阴凉的枝条走去,另一只见状,也大胆地往树枝条挪过去。

  亲鸟轮流着,每三五分钟就给雏鸟喂食一次,荤素均匀,上午荤食比较多,接近中午太阳晒得厉害,雏鸟们似乎更多吃素食了。亲鸟不仅要填饱这两只馋鸟,还得不时清除巢里的粪便,甚至嚼一嚼小鸟未消化干净的粪便它们一刻不停的忙碌,顾不上自己吃,只好吃小鸟消化不了的粪便。这下,围观的人就更多了。

  第二天早上到公园时,鸟巢附近已经围满了一圈拍鸟和看鸟的人。一只小鸟挣扎着还未长齐的小翅膀,半飞半跳到更高更密的枝头,远离了镜头和人群。然而当亲鸟来到巢中时,另一只小鸟已安静地死去。拍鸟的人和围观群众渐渐散去,剩下几个老人还在议论:

  “小鸟不小心从鸟巢掉了下来,有人放回去就死了。”

  “鸟不可能那么容易摔死,是因为公园昨天又打了农药,它吃了有农药的果子。”

  “这么几天我还怕坏人拿走,不过没人害它,但怎么还是死了。”

  “你们这些摄影的,拍什么鸟啊,踩死多少植被!”一个绿化工人愤怒地把鸟巢扯了下来,随即,路旁的行人抗议,并与之争吵起来,保安赶来劝架……

  傍晚,我再次到来的时候,此前拍鸟的区域已经用竹子和绳索围了起来,杀虫剂的味道弥漫四散,那只跳出巢的小鸟和它的父母都已不见身影……但愿它们已经飞离了。

   环保作家、生态摄影师徐仁修曾说,“如果我们对自然不懂珍惜,对生命不懂得尊重,拍再多也很难成为出色的生态摄影者。我常对年轻的自然摄影工作者说,你一定要多观察、多体验自然,先了解自然运作的天理,才能真正拍出好的照片,甚至你有没有拍到都不重要。如果只把手里的相机当作一种 ,那你的心是丑陋的,拍不到好的照片。”

  一个寻常的日子,我没能制止这一切的发生,感到愧疚,所以写下了以上的字。

[责任编辑:毛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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