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届柏林电影节开幕 这个穿帆布鞋的中国女明星可爱又有趣

    柏林电影节一直是中国电影人的好去处，也是我国水墨动画的诞生地，其中《三个和尚》、《鹬蚌相争》分获第32届、34 短片银熊奖。

    而从1988年张艺谋凭借《红高粱》获得柏林电影节金熊奖后，谢飞的《香魂女》、王全安的《图雅的婚事》、刁亦男的《白日焰火》等导演也都获得过这一奖项。华语片今年是否会再添一座金熊奖，令人十分期待。

　　近年一直以极端实验片著称的蔡明亮，近期作品《你的脸》，不由让人想到伯格曼。而除此之外，蔡明亮也曾将摄影机对准一位睡醒了的老人脸连续拍摄，与《野草莓》中的画面形成了一种的呼应。

 

　　62年前，伯格曼便是凭借《野草莓》拿到了金熊奖，柏林电影节的 影片。不知道历史会不会如马克·吐温所言，形成某种押韵。我们就借这个机会，看看《野草莓》是一部怎样的影片，感受一下金熊奖的品味。

　　第8届柏林电影节 影片

 

　　罗宾·伍德 ( Robin Wood) 在书中写道: “似乎一经诞生就注定了再也没有任何作品能与之媲美，《野草莓》是一部无可与之挑战的杰作。”

 

　　它是一部带有超现实主义的意识流电影。同时，这也是电影第一次将文学的“意识流”引入银幕，电影史学家萨杜尔曾断言，伯格曼在《野草莓》 中达到了他的艺术巅峰。

　　80岁高龄的医生伊萨克（维克多·斯约斯特洛姆 Victor Sjöström饰），在儿媳妇的陪伴下返回母校接受荣誉学位。

 

　　重游旧地时，追忆起青年时与堂妹萨拉（毕比·安德森 Bibi Andersson饰）美好的初恋，却被他的兄弟乘虚而入；到了中年妻子出轨，婚姻失败；如今老年，儿子不愿生小孩，与儿媳关系决裂；而这一切均是他的性格所致。

 

　　在沉重的自省和噩梦连连中，这位以高超医术治疗过无数生命的迟暮老人如何展开自我救赎？是否能改变沉重的命运？这便是属于《野草莓》的故事。

　　爱与孤寂

 

　　此片的灵感来自于1956年秋, 38岁的伯格曼重访童年时代与祖母一起生活过的乌普萨拉城。正是此时，有了这部作品。用萨杜尔的话来说，这是一部“通过一个既令人喜欢又令人讨厌的老人对人生的探求，把爱情与死亡、过去与现在、梦想与生活联合在了一起 。 ”

 

　　了解伯格曼的可能知道，他在自己的一生中长时间居住于一座孤岛，陪伴他的是满屋子的电影与书籍。除了现实生活之外，导演自己也在《伯格曼论电影》一书中，表述了他拍摄《野草莓》的最初动力，“我尝试对离弃我的双亲表白我强烈的渴望，在当时父母是超越空间、具有神话意味的，多年后他们才被转化为普通的人类。”

 

　　伊萨克的儿子艾瓦尔德也是和创作这部影片时的伯格曼一般，均是38岁。伯格曼自身的孤寂与他的主人公伊萨克的孤寂高度契合。不得不说，伊萨克可能便是伯格曼对自己父亲的描述，一份来自原生家庭的性格延续。

　　开场，伊萨克的自白表明了自己的冷漠、孤僻以及自我的 理性人格。而后，在面对儿媳妇和儿子关系的破裂时，他却只说了“不要打扰我的生活，如果你们饱受精神折磨就去看看精神科医生。”与他外表礼貌与和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是什么原因导致伊萨克成为这样一个冷漠的人？

 

　　直到伊萨克的妈妈出场，一个有10个孩子的母亲，却只有伊萨克还愿意来看她。20个孙子也只有艾瓦尔德来探望过她，甚至15个曾孙都像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这是一个怎样的母亲？或者说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冷漠至极。

　　正如伊萨克的儿子埃瓦尔德从他身上获得的冷漠一般，他身上的冷漠来自于他的母亲。他们对待自己儿孙的态度完全一模一样，母亲觉得他们瓜分她的财产，伊萨克则让儿子按时还上学时欠下的自己钱款。

 

　　三个人间就像遗传病一样，冷漠傍身。母亲-儿子-孙子的延续，直到他的儿媳妇戳破这层遗传病似的般冷漠，伊萨克也才若有所思。“这是必须要结束的。不然埃瓦尔德以后也会只有孤寂，他的儿子未来也只有孤寂。”伊萨克的儿媳妇这样说道，而何以解决？

　　而这恰恰反映了现代人精神信仰的缺失，伊萨克家族的精神迷失暗含伯格曼提问：“在传统的价值观念被粉碎之后，人的现代生存价值又到什么地方去寻找 ?”

 

　　伊萨克在旅途中遇到了三个年轻人，他们在午餐后的讨论令人印象深刻，感性浪漫喜欢弹吉他的安德斯朗诵到：“啊，天地尽露美态，其源之光何其耀眼”这句短诗时，理性的维克多立即反驳：“现代人只着眼于自身及生物意义上的死亡”而“宗教是鸦片”。两个人甚至因为争执而打了起来。电影中没有尝试去说服两个年轻人，只是伊萨克跟儿媳妇一起念完了这首赞美诗。

 

　　破晓时刻吾寻觅之友，汝在何方？夜幕降临，其踪难觅。吾焦虑之心觅得其迹，花开之地，吾见其迹。其爱弥漫于空气，其声得闻于夏风。

 

　　一直嬉笑的莎拉也收起了玩闹，由心生发了一句“我突然庄严，不知何故”。这种单纯的静穆与伟大感染了每一个听这首诗的人。这首诗赞扬的便是“神之爱”，对万物无差别的爱。

 

　　年轻人的出现，呼应了他回忆初恋萨拉的梦境。而年轻人给伊萨克送花、唱歌、以及对于他50年医生从业的赞扬，都让他真切地感到一份爱，人和人之间本是要靠爱来维系的。

 

　　而爱是需要从真正的信仰中获得，伯格曼毫无疑问揭示了人类幸福的根源：信仰回归之路，唯有爱可以拯救己身。一如奥古斯丁曾说：“上帝造人的时候，在心里留下了一个空洞，这个空洞只能由上帝来填满。”一如诗作所赞颂的“神之爱”。

 

　　梦为何意

 

　　整部电影断断续续地插入了伊萨克一天中的四个梦境，分别是自己的死亡、错失的初恋、众人的审判以及救赎的梦。而这四个梦境并不是与现实所割裂的，而是相呼应的。伊萨克的自我救赎便由梦开始，最后由梦完成的。

 

　　伊萨克梦见了自己的死亡，这也是电影中出现的第一个梦境。一个人走在死寂般的大街上，没有指针的大钟，没有指针的怀表，都在暗示着死亡。直到他看到街角没有五官的黑衣男子，瞬间化作了一摊血水，紧接着一辆载着棺材的马车慢慢走着，棺材滑落在地上。

 

　　伊萨克带着好奇和恐惧走近棺材，棺材里的人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伊萨克的手，伊萨克拼命地挣扎着惊恐地发现棺材里的那个人竟然是自己。这个噩梦让伊萨克意识到自己是孤独的，同时也体会到了面对死亡的恐惧。也正是因为这场噩梦，才开启了之后的回顾与反思。

　　第二个梦境发生在他驱车路过童年时代的夏日别墅，伊萨克靠在树上进入了白日梦的状态：他看到了表妹萨拉在摘野草莓，准备送给艾隆叔叔作为生日礼物。

 

　　而紧接着夺走他的初恋萨拉的堂弟西格佛里特出现了，言语轻佻地向萨拉示爱并亲吻了她。后来在餐桌上双胞胎姐妹提到了萨拉和西格弗里德接吻的事情，萨拉最后泪流满面地跑了出去。在夏洛塔的安慰下，萨拉终于说出了伊萨克并不懂得爱情。

 

　　而梦醒时，伊萨克遇到的年轻美貌的女孩莎拉（与初恋萨拉是同一位演员）在两个追求者中间举棋不定。以及艾尔曼夫妇，他们的婚姻有得只剩下痛哭与争吵，这场悲剧更像是伊萨克婚姻的一面镜子，也是儿子婚姻的未来。

 

　　接着进入他平时上课考试的大厅，接受朋友以及妻子的审判。阿尔曼给他的第一道考题是辨认显微镜下的细菌，然而伊萨克看到的是自己的眼睛，暗喻他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第二道题是说出医生的第一项义务，但是他怎么也想不起医生的第一项义务是宽恕，暗喻他没有爱心；第三道题是为一位病人诊断，便是路上遇到艾尔曼夫人，伊萨克诊断说病人已经死了，女病人却站了起来，强烈的暗示其无情。

 

而后他又被妻子卡琳控告无情、自私、冷酷的罪行，在一片树林中亲眼看到自己的妻子与别人通奸的情景，之后又听到了妻子控诉他的冷酷无情。

这段梦境实际上是对他目前人生价值观的一种完全否定，让伊萨克彻底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无情、冷酷、自私的罪行。也是在第三段梦境之后，现实层面伊萨克的思想和行为才开始有了转变，开始与身边的人亲近，他开始倾听儿媳妇的心事。同样，他也感受到了身边人对他的热情和关爱。

 

爱与救赎

梦与现实交错的旅途，到了主人公的终点：终身成就奖的领奖会场。主人公伊萨克得到了世俗的嘉奖与肯定。同时，他整个人也发生了巨变，在庆典过后，跟儿子亲切畅谈，关心他跟儿媳妇的生活。

接着伊萨克再一次进入梦境，本片的第四个梦。梦里他找不到父母，则暗示他童年的缺失的爱，而表妹萨拉则牵着他的手去找他的父母。他看到父亲在海湾上垂钓，而母亲则坐在一旁看书，伊萨克看着这样温馨的场景时，发自内心地笑了。这便是他日思夜想的爱，家庭的温暖。但也是一份想象之中的样子，梦里他回归童年，获得了救赎与爱。

 

伯格曼后来在《对维克多斯约斯特洛姆的献词》中曾写道伊萨克在影片末尾回报父母以微笑的特写象征着“ 纯净与和解” 。 他的解释表明了伯格曼的理想与温情，因为正如他的创作动机，这是对父母的自白。

死之梦的开篇，爱之梦的结局。不由的让人想到阿德勒那句很是出名的话语，“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但是幸还是不幸，一生的成就都不足为道。

现代价值观中，对成功的渴求并不能为生命增添温暖。一如孤寂的伊萨克，唯有爱给予救赎，这也是对现代人精神迷失的一个答案

 

电影本体性突破

伯格曼的名字标志着世界电影从传统走向现代的一段重要的里程，被西方电影理论界誉为伯格曼现象。其对电影本体的更新，便是将德国学者克拉考尔笔下“电影本体性是物质现象的复原”带入了表现主义的范畴，开启了人的心灵世界。

在《野草莓》之前，伯格曼电影的叙事动力一般来自外部世界的冲突。而《野草莓》则是通过主人公的自白与梦，实现了其叙事的内部动力，以此实现了电影美学的一次重大突破。《野草莓》的叙事则采用是复调式叙事结构，一个是现实层面的，另一个是梦境层面的，两者便是现实动作与心灵动作的复调。

而这一突破则体现在，将文学创作方法的意识流（美国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所界定的“意识流”，叙事的主旨不在于将动作推向未来 ，而主要是为了揭示过去的事件或者说是过去留在心灵上的刻痕。）带进了电影。

 

伯格曼与上周拉片内容的费里尼在世界电影史上，均与安德烈·塔可夫斯基并成为世界现代艺术电影的“圣三位一体”。二者似乎都在讲述梦，但与费里尼对荣格的分析心理学运用不同，伯格曼则是根据奥古斯·斯特林堡的文学作品而创作。

美国电影理论家温斯顿把《野草莓》并指出伯格曼对《野草莓》内在逻辑( 即梦的逻辑 )是根据奥古斯·斯特林堡的三部曲《去大马士革》里借鉴而来的。《去大马士革》就是以独白的形式揭示了人与命运、与异性、与教会、与自我灵魂的搏斗。

 

关于《野草莓》、关于伯格曼，是永远也说不尽的，他的影像、他的故事，他总是讲述着平凡人的七情六欲。

《秋日奏鸣曲》中的母女纠葛、《第七封印》士兵对死亡的恐惧、《假面》中的女明星的病症、《处女泉》中为女寻求公义的父亲、《芬妮和亚历山大》里丧父后的姐弟，或者本片中孤寂的老教授。平凡而动人的故事配以杰出的艺术形式，可能是电影留给我们最好的福音。

而回到电影节层面，金熊奖在电影评选上一向具有先锋性，也看重对电影艺术的启示。这一届，会是什么样子？拭目以待吧。在此也纪念那部因技术原因没能参展的《一秒钟》，期待见到更多华语片导演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