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禅皇帝(忽必烈)可怜见嫡孙、裕宗皇帝(指死后被追封的太子真金)长子、我仁慈甘麻剌爷爷根底,封授晋王,统领成吉思皇帝四个大斡耳朵,及军马、达达国土都付来。(俺爹甘麻剌)依着薛禅皇帝圣旨,小心谨慎,但凡军马人民的不拣甚么勾当里,遵守正道行来的上头,数年之间,百姓得安业。在后,完泽笃(元成宗铁木儿)皇帝教我继承位次,大斡耳朵里委付了来。已委付了的大营盘看守着,扶立了两个哥哥曲律皇帝(元武宗)、普颜笃皇帝(元仁宗),侄硕德八剌皇帝。我累朝皇帝根底,不谋异心,不图位次,依本分与国家出气力行来;诸王哥哥兄弟每(们),众百姓每(们),也都理会的也者。今我的侄皇帝生天了也么道(驾崩),迤南诸王大臣、军士的诸王驸马臣僚、达达百姓每,众人商量着:大位次不宜久虚,惟我是薛禅皇帝嫡派,裕宗皇帝长孙,大位次里合坐地的体例有,其余争立的哥哥兄弟也无有;这般,晏驾其间(元英宗死后),比及整治以来,人心难测,宜安抚百姓,使天下人心得宁,早就这里即位提说上头,从着众人的心,九月初四日,于成吉思皇帝的大斡耳朵里,大位次里坐了也。交众百姓每心安的上头,赦书行有。
诏书絮絮叨叨,从他亲爹忽必烈嫡孙甘麻剌讲起,慎终追远,最终绕到他自己乃“薛禅皇帝(忽必烈)嫡系,坐上帝位是天经地义之事。”所以说,泰定帝这顶大皇冠,自己没费一刀一枪,被铁失等人大老远地送过来,几乎就等于天上直接掉下来的。元朝诏敕,一般有诏书、圣旨(或玺书)、册文、宣敕(或制敕)四大类,颁发时使用至少两种文字,基本上是八思巴蒙古文和汉文。蒙古文起草后,要经历汉语翻译过程。有时汉文起草,再译为八思巴蒙古文。同宋朝和前代汉族王朝不同,那时候“王言”体系非常,“翰林”手笔近乎文学创作,词臣们都是大文豪,其地位和文采备受称羡。元朝乃大王朝,出身朔漠,注重实际。但是,由于地域辽阔,其诏敕颁发过程比前代更为复杂,为此分别设立了翰林国史院和蒙古翰林院两所诏敕起草机构。写作“风格”上,元朝的诏敕趋于简单、朴实。《元典章》和《通制条格》中收录了许多这类文件的汉译文,从中可以看出,不少都是按照蒙古语的句法、词法,机械地套译为汉文,很像现在用翻译软件翻译成的东西,即所谓的“蒙文直译体”,没有刻意提炼、润饰,虽然拗口,却较多地保留了文件的原始形态。当然,元朝诏敕也有不少汉文吏牍体。这些文件对蒙古语法结构、词序等进行了调整,使译文大体符合汉语习惯,但也不乏白话俗语。除了特别重要的诏书外,一般文件风格与前朝那些大文豪词臣所作骈四俪六、堆砌典故的诏书大相径庭。当然,汉族文人对于蒙古的“俚语”诏书也有讽刺。蒙古诏书皇帝的“怎生、奏呵、那般者”等等蒙文直译体套语用得太多,所以,至元三十一年,江南盐官县学教谕黄谦之创作一副春联:“宜入新年怎生呵,百事大吉那般者”,被人告发。还好,元朝不像满清,动辄因文字砍人脑袋,老黄在文字中拿皇帝“找乐”,只把他免职而已。
泰定帝的诏书写成如此模样,大概是因为他在漠北仓促即位,身边缺乏擅长文章的汉族词臣,写不出华丽的文言诏书,只能用蒙古语起草,再被直译为汉文,草草了事。画蛇添足的是,清乾隆时代重印殿本《二十四史》,奴才文人们将此诏用文言重写,真真费事不讨好,还不如原先看似蹩脚的蒙古汉文直译来的痛快。泰定帝继承帝位后,先任命给自己送玺绶带的也先铁木儿为中书右丞相,让阿难答儿子月鲁铁木儿袭封其被杀父亲安西王王爵,任命“功臣”铁失为知枢密院事(国防部长),同时又任命自己王府中的心腹倒剌沙为中书平章政事,把倒剌沙的哥哥马某沙也弄一个同铁失一样的官职,巧妙地把枢密院实权把握于自己人之手。所以,泰定帝所有的“人事安排”,都是在他往大都方向行进的过程中进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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