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的军旅生涯是一幅画,谈不上惊艳,却也多彩,老毛 是这幅画中浓重的一笔,我本可以让这一笔更加深刻,可惜,我没有。
初识,是在新兵连,老毛二班,我三班。他方头大脸,目光如炬,是个粗壮的汉子。他来自贵州大方,那是一块和他一样淳朴的土地,他训练从不怕苦,他脏活累活抢着干,他在零下二十度的时候能卷起袖子劳动到满头大汗,跑五公里都不出汗的我觉得这人有点憨。他待人以微笑,话不多,声音温柔,给人帮起忙来,却从不含糊,这样的人有力如江河,越深越无声,值得去深交,可惜,我没有。
下连后,我们都在门源,我在三中队,老毛在一中队,巡回演讲的时候,我们有过短暂的重逢,他愈发坚毅,黝黑,棱角分明,我们擦肩而过,互致微笑,本可以寒暄两句,谈谈人生与理想,可惜,我没有。
再见,是我调到新一中队,这时的营房已迁至夏都西宁,窗明几净,装备先进。我被分到老毛班里,这才算真正的熟知,新营房是支队的窗口单位,这意味着无止境的劳动,对内务卫生营区建设的要求近乎苛刻,而他,无论是挖土种树,还是搬运劳作,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对于我这种羊镐都拿不稳的小个子来说,简直犹如天神下凡,那段最黑暗的日子,他像照顾小老弟一样照顾着我,我弄不动的,他来;我弄不完的,他来;我弄不好的,他来。我借着给大家买水的机会偷会懒,一回头,他就把我的事给做完了,我虽然偷奸耍滑,却不是狼心狗肺,人家的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即使他不计较,我也该叫一声大哥,道一句谢谢,可惜,我没有。
待我司机培训完回到中队,已临近退伍,老毛当上了副班长,也愈发豪迈:说话声音不大,却坚定有力;喝酒杯子举得不高,却从没有第二口。谈笑间知道他有个妹妹,从来都叫老毛的我,舔着脸追着叫他大哥,他只是笑。他操着贵州口音告诉我们,退伍回去要找一个大屁股姑娘生一堆大胖小子,要带着村里人一起脱贫致富,要把在部队学的东西统统带回村里。“大哥,你妹子屁股大吗?”我问,他还是笑。离别来的那么快,我们只挥了挥手,便各奔前程。我本该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可惜,我没有。
退伍后,我和老毛联系的并不多,起初逢年过节的互相问候,到渐渐的音讯全无,我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那个大屁股嫂子。从别人那里,我看到了他带领村民致富的消息上了新闻,我为他自豪,他还是那样务实,说到做到,我本该打个电话或者发个消息问候一番,可惜,我没有。
直到噩耗传来,在一次该死的车祸中,老毛永远离开了我们,三十一岁,本该盛放的年龄,他却突然凋零,一如他的人生,没有过多的言语,只留给我们一个背影,我不介用最恶毒的语言去诅咒那个肇事司机,可这于事无补,也不是老毛想看到的,也直到他真正的离开,我才猛然惊觉,对于他,我有太多太多的“可惜,我没有”。我的人生,有太多太多的“可惜,我没有”。
唯愿大哥一路好走,到那边仍然精彩!(文/黄天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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