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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手

2024-01-21 16:07  川北在线原创(guangyuanol.cn)
  父亲的手,永远蕴藏在我的记忆里。他的那双手来自于太行山之巅的东土河村,他的那双手来自于喊声震天、枪炮隆隆的抗日战场,他的那双手来自于山西抗日时期根据地到河南豫北的地下工作者。不管是与日本鬼子在大山里玩起捉迷藏,还是与国民党反动派之间的斗智斗勇,他的那双手里的手枪和长枪,绝不会让敌人跑掉,父亲能指哪打哪,让敌人闻风丧胆。
 
  父亲的手,在战场上是神枪手,新中国成立后又成了办公室里的笔杆子和秀才。他写起文章来下笔如有神,但是修改起文章来却眉头紧锁,一直在仔细推敲,改了一遍又一遍。而且,能在灯下通宵达旦,一根接一根吸烟,不把文章写好决不罢休。
 
  父亲说,写文章不是在用手写,而是在用心写。写文章既不能糊弄自己,又不能糊弄上级领导和百姓。只有实打实去写,用通俗易懂的话表达清楚,层次分明把存在问题说清,实事求是制定纠正预防措施,才能对得起自己每月的工资,才能对得起老百姓给自己的饭碗,才能对得起党组织和领导的信任。自己是单位里的领导,更要带头说实话,办实事。

 
  但是,父亲怎么也没想到,敢说真话的他,竟然成了上世纪1957年的大右派。于是,细皮嫩肉在办公室里拿笔杆子的手,只有忍痛割爱,回老家劳动改造。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大变化,父亲既没有破罐破摔,又没有怨天尤人。他说,自己的一双手就是来世上干活的,不是让别人当成细皮嫩肉观赏的。活在世上,只要眼勤、手勤和腿勤,就不会把人饿死,就不会让人走投无路。
 
  所以,1959年春夏之交,父亲只雇了一辆牛车,拉着最主要的生活必需品,就带着家人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拖儿带女,和母亲轮流抱着带有烧伤的我,让哥哥姐姐走在他们前面,紧跟牛车前行。100多里平原土路,200多里的崎岖山路,却没有让父亲产生退缩,他要用自己的双手在家乡的山坡梯田里养活家人,并改造自己的思想。
 
  我长大记事了,父亲和我说,打狼的鞭子也能打到羊身上,他就是那个被打错了的人之一,和他一样的人还有许多。面对坎坷,怨天尤人,百无一用,只能自我折磨。只有挺直腰杆往前走,才能在黎明的黑暗中看到远处东方的一缕曙光。
 
  太行山上的数九寒天,把父亲的双手冻得裂开了许多血口子,他却没有叫苦叫累。他说别人能忍受,我问啥不能?双手被冻裂了,开春之后还能长住。只要心没有冻裂,就要让自己经得起大自然的考验。对于裂开比较大的血口子,父亲只能用衣服上的烂棉花用火点着按在伤口上消炎止痛。
 
  经过一年又一年的煎熬,父亲熬到了1978年的初春,他听一个本家兄弟从晋城煤矿回来说,中央有文件了,1957年错划右派能获得解放了。于是,他就向生产队长请假,到新乡落实自己的冤案。当父亲在政治上获得解放之后,他竟然在我德全叔家激动地流下了热泪。他说,政治上解放了,他的这双手就又排上了新的用场,又要拿起笔杆子干革命了。而且,是让他官复原职为党和人民做事。父亲在给家人的信中说,祖国有了新的春天,我和家人也有了新的春天。我们要珍惜大好时光,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可惜的是,我们没有把父亲亲手写的这封家书保存下来。(郭喜林)
[责任编辑:毛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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