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作为一位致力于书写农村人物生活和命运的作家,您对农村可以说相当了解,但是当您直面中国农村的自杀人群和他们留下来的亲人、亲身接触那些“被访者”、深入了解他们与“目标人”的生活乃至细微入理的情感、心理时,内心是什么样的感受?
孙惠芬:多年来我确实一直在书写乡村,但这并不意味我对乡村“相当了解”,应该说,随着在城市里生活时间的拉长,我对农村已经相当的不了解了。可以肯定地说,如果没有2011年至2012年两年的“放逐”乡村,无论我跟踪多少自杀故事,都写不了《生死十日谈》。是神经网络里有了一个当代乡村更大更宏阔的背景,内心被当下乡村深刻的变革冲击,那些“被访者”和“目标人”的心理、情感,才有可能在心灵的经纬上着笔,就像绘制地图时需要的比例和坐标。当然,能写这部书,能在书中谈论生死,同样跟我知天命的年龄有关,这是后话。
严格说来,面对“被访者”和“目标人”,当时的感受并不比回家看录像时更痛苦,因为人在秋天的乡村大地上游走,满眼都是金灿灿的田野,情绪会得到一次次释放,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在书中不断写到人如何建立和自然的关系,因为我发现了自然的力量。而回到家里,情绪的阴霾包裹在一个屋子里,它们的重量越发难以承受……或许正因为如此,写作的情绪才格外饱满。
记者:进一步地说,您怎么看待这些农村自杀事件?为什么有如此庞大的农村自杀群?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不是也与现代乡村建设发展中存在的问题相关?
孙惠芬:说心里话,我经常往返在城乡之间,可我从来不知道我的乡村会有这么多人自杀,后来从树华教授那里了解到,中国自杀百分之八十都发生在乡村,而我的故乡,自杀率只比全球的平均水平———万分之十六高一个百分点,万分之十七。中国的自杀率是万分之二十三,居世界第一。实际上,自杀是一个世界性课题,无论亚洲还是欧洲美洲,无论城市还是乡村,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自杀永远存在。昨天电视《世界周刊》就报道了一个美国二十六岁电脑奇才施瓦兹的自杀故事。任何故事都离不开它发生发展的时代和环境,乡村的自杀,自然离不开中国的城乡一体化进程。其实是写作的时候,我才发现,自杀在我的笔下不过是一个篮子,它装进的,是乡村在城乡一体化进程中的人性的困惑和迷惑,是对生死终极问题的追问和思考,这是现实力量的驱使,我无法逃避,我能做到的,只有如何进去,然后,如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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