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夏添来说,在他30多年的人生中留下明显印迹的是多发的疾病——小学时因股骨头坏死做手术;刚工作不久又被诊断出脑瘤,动了手术,如今每天都要吃药;1.5米的身高,让他常见到别人的窃窃私语。然而十年来,让他更加耿耿于怀的,却是这个如影子般摆脱不掉的案底。
“对于疾病,我还相信有一天科技发达了总能治愈,但是要改掉这个案底,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了。”双手支着头,夏添说道。他有时候会想,这个案底会不会跟着自己一辈子。
甚至,看到有人被警察错抓的新闻后,他也会暗自心惊:自己说不定哪天就会遇到!
母亲安慰他,可以把法院的说明随身带着,如果有人盘问就拿出来。但这还是没能打消他的疑虑——从2007年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出过安徽省。
“万一在外省被公安局叫去配合调查了,就没有那么容易讲清楚了。”他也知道自己有些担忧过度,但就是忍不住这样想。
有时候,夏添还会偷偷想,怎么如此倒霉,偏偏有人和自己重名。“要是当时取个三个字的名字就好了。”他苦笑道。
对于唐小琳来说,儿子的名字别有深意。她还记得,儿子出生的日子在盛夏,是一个大热天。所以她在“夏天”的“天”字加了一个三点水,希望能够降降温,让他少受点热,而家里添了一个小子,所以又在“天”下面加了一个“小”字和一个点。
但到现在,她自己也开始迁怒于这个名字了。有人曾跟她说,这个与“天”谐音的名字“太高”,“命低”的人配不上。
“说不定,要是当时听人家的,把名字改了就好了。”唐小琳心疼被疾病和乌龙案底交替折磨的儿子。
证明儿子清白的那几份文件,唐小琳一直保存得很好。虽然自称不善保管,还因为老丢东西而被朋友称为“落蛋鸡”,但几张薄薄的纸在她家的位置一直没变。连装文件的信封,用的都是当年法院给的那个,唐小琳还在信封上大大地写下了儿子的名字。
按照与警官的约定,第二天,唐小琳去了派出所和法院。
接待她的人已经换了一茬。依靠她手里的文件,人们还是很快意识到这是个错误。但是等到调查结果出来,唐小琳甚至更失望了。这次的错误信息,来自看守所——一个从来没有打过交道的新机构。
这份来自看守所的材料,提供了唐小琳儿子夏添的照片、身份证号以及家庭住址,却同时填了一个不属于他的身高和足长。
派出所的文件已经在2003年改正,2007年法院判决书上的错误痕迹也被一纸文件擦除干净,从来没有去过的看守所,为什么又会出现儿子的信息?唐小琳糊涂了。
对此,公安机关解释,虽然错误信息在2003年做了修改,但当时处于“信息化刚起步”,各个部门都在建系统,“各个系统之间是孤立的”。这一次的错误,是“2007年后公安信息系统联网整合时其中一个信息系统将错误信息导入造成”。
“由于权限有限,我们并不知道这些数据被哪些系统拿过去了。”在接受电视采访时,蜀山分局的王德军副局长说。
这让唐小琳更加迷茫。她一边四方奔走希望再一次改正错误,一边开始认真地考虑,如果自己有生之年还不能把这个问题彻底解决,本就胆小谨慎的儿子,将来怎么办。
“我的眼前好像有雾霾,前方看不清楚。”她无奈地说。
“如果不搞清楚,谁能保证错误以后不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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