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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而上与形而下:张贤亮小说创作的困境(3)

2013-01-28 02:57  川北在线综合

  “灵与肉”的思考贯穿着张贤亮整个创作。《灵与肉》是一部被时代误读的作品,因电影《牧马人》的传播,人们只是被李秀芝等人物善良多情的人性美所感动,关注的只是许灵均的去留问题,似乎出国与否关系着爱国主义。而作家对许灵均灵与肉净化和强化的描写却被忽略了。作品的可贵之处是不停留于对“反右”“文革”那段非常历史的批判,而是思考知识分子在逆境中如何能战胜环境与自我,实现体魄的雄健与人格的强大。张贤亮受黑格尔一句话的影响很深,即人格的强大往往是在对立中显现出来。他的许多主人公就是被置于与环境和自我的双重冲突之中。“绿化树”是章永璘真正的“菩提树”,女性的爱与《资本论》导引着主人公灵魂的上升和人格的超越。这里的一切都是“美丽而圣洁”的,人物或作家把肉体之爱看成魔障和罪孽,看成自私与亵渎,主人公的偶尔冲动也竟然被归结为资产阶级的本性。但这一切是真诚的。因此这部“唯物论者的启示录”却被人说成是“唯灵”的,柏拉图式的。但从《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开始,章永璘在历史判断与道德判断之间陷入迷惘,似乎不伤害女人、不背叛爱情,就不能成就大业、为社会作贡献。在历史中也难以给自己定位。一方面怨天尤人,顾影自怜,孤芳自赏,甚而自责自虐、自暴自弃;一方面又自以为是,自视清高。对苦难,他拿孟子宿命色彩很浓的名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聊以自解、自慰,他同样以人的正常欲望为丑恶,认为不完全牺牲自我就无以奉献社会,因而仿佛具有基督教的“原罪”意识和佛教“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苦行和忘我的精神。其自我忏悔的真诚和矫情会令卢梭与郁达夫汗颜。《习惯死亡》里的“我”,“灵与肉”不再象许灵均、《绿化树》中的章永璘一样由对立而统一,由磨砺而升华,也不是《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的章永璘精神的矛盾,人格的分裂,而是完全零散化了,成了碎片,“满地黄花堆积”,再无法收拾,无法整合。主人公在无数次艳遇和“ ”(这恐怕是《习惯死亡》中使用频率 的词)中体味着弗洛伊德式的爱欲与死欲的熬煎或狂欢,感受着昆德拉所谓“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如果说许灵均、章永璘的性格还具有一种悲剧性的崇高,那么这里的“我”已经成了“荒谬”情境下自我的消亡,人格的丧失,“无可奈何花落去”。对死亡,对磨难,对悲剧,只有习惯,习惯成自然,自然则无所谓生无所谓死,无所谓悲剧喜剧,无所谓合理不合理。自然也便成了虚无。《我的菩提树》里的“我”淡漠了那种自觉的“改造”、自觉的苦行,消褪了那种出污泥而不染的清高、处逆境而不屈的坚贞,更多的是凡俗肉身、环境的被动角色。“我”只是《绿化树》中前半个章永璘——“狼孩”。在精神、物质极度匮乏的临界状态,连圣人圣徒也会为生存而挣扎,而这倒更具有历史的真实,残酷的真实。但只要能苟延残喘,“我”还不忘对“黑色”的处境“幽默”一下,冷嘲热讽或自我嘲讽一下。至于那些对中国政治历史的精彩议论,并不会是当时的“我”所具有的认识(就象他当时绝不会知道前苏联的“古拉格群岛”一样),倒是事后今天的张贤亮痛定思痛的思想结晶。因为这部作品是一部日记体自传小说,因此主人公似乎又恢复了一些正常,作品的主旨也与《绿化树》更接近一些,只是失去了后者的崇高、激情和天真,也并未臻于菩提(觉悟)之境,但也不愧为一部严肃之作。《青春期》并不象题目显示的那样,具有“初吻”(张贤亮一个短篇)的圣洁,青春的浪漫与活力,倒象一种“更年期”心态,一种行将逝去活力的恐惧,一种对青春的留恋和幻想,而这种幻想除过因袭《灵与肉》以来几乎每篇都有的“才子佳人”模式外(《青春期》中三个“爱情故事”中第一个是《初吻》的翻版),剩下的只是无聊的偷情,并无风韵的风流韵事。其性描写也完全丧失了形而上意义,变成 的形而下的东西了。女主人公(“麻雀”媳妇)也失去了马缨花、乔安萍、李秀芝、韩玉梅们圣母、漂母般的圣洁的光辉,而完全成了“自然人”——一种只懂饮食男女的自然人。而男主人公也不免轻佻浅薄,颇有点粗俗不堪、玩世不恭的色彩。性,再不会让张贤亮悟出什么更深刻的哲理了。

  (二)自省与自恋:

[责任编辑:毛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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